2019年11月末，信美人寿相互保险社（以下简称“信美相互”）董事长杨帆携核心团队高管远赴日本，与日本排名前三的寿险机构——明治安田生命保险相互会社进行深度交流。

在源远的历史发展长河中，保险起源于人与人之间的互助共济，以投保人共同拥有保险结构为特色的相互制，是保险公司最初的组织形式，也是今天国际上流行的保险公司组织形式之一。

在日本，相互保险的市场占有率高达42.2%，前三大保险公司均属于相互制。信美相互在筹建之初也曾向日本相互制保险组织模式进行学习借鉴。

两年多时间过去，中国与日本在相互保险发展上有何变化？此次交流双方又在哪些方面进行深度交流？

注：本文转自信美相互首席投资官徐天舒《访日感想二三事——关于创新、投资、养老》。

连续多年，我每年都去一两次日本，之前基本是去跑步、旅游或礼节性拜访投资机构。这次带着问题深度走访了多家日本的保险公司、投资机构、医院和健康管理机构，有很多不同的感受。

其实对于日本经济，特别是“失落的20年”，国内分析文章已经汗牛充栋。我的前东家就此翻译出版了一套书，我们公司的投资团队则就日本保险公司如何在投资端和产品端解决经济泡沫时期积累的利差损问题做了专题研究。不过数字毕竟是冷冰的，这次走访一系列机构和当地人，形象鲜活了很多。

创新交流

这次和日本排名前三的寿险公司明治安田连续交流了13个小时。以前去发达国家交流业务模式和经验分享，基本是对方单方面输出，而对我们成功的经验，他们不是很在乎或者说只是抱着猎奇的心态。

而这次对方则对信美相互的业务模式非常感兴趣，原定的双方交流创新环节变成了我们单方面介绍——从相互保、赔审团到长期投资组合配置……

一家日本机构的高管还很感慨地说：“中国现在互联网创新太快了，日本反而成了跟随者。看到你们从董事长到员工都这么努力打拼，但是我们的年轻一代已经不像老一辈那么有拼劲了……”

日本人擅长在固有的模式下不停地打磨，每一个环节都做到极致，这固然值得我们学习，但是强大的惯性和整体环境也会出现创新动力不足。在传统模式下，信美相互只能做一个跟随者，要实现追赶，只有弯道超车。

还听说一个小段子。东京一家公司看到中国共享单车的热潮，也打算效仿。前后论证两年半后，第一批自行车才到位，这时OFO等一批国内玩家已经接近破产，于是第二批自行车没了下文，我们在东京街头偶尔也能看到一两辆……

投资

现在，国内保险公司主要利润来源靠利差，也就是保险产品本身不盈利或略亏，但是通过投资来盈利，而日本的保险公司盈利基本靠费差。

这不是说日本保险公司不想赚利差，而是没办法——日本主流公司的投资收益率低于2%，还主要靠海外投资部分来贡献收益。明治安田发债融资，0.5%的长期债被一抢而空，而丰田的子公司Toyota Finance Corp．今年发行的3年期债券，收益率达到0.0000000091%，即投资10亿日元该种债券并持有到期，连1日元也赚不到。

跟另一家投资机构的一位资深投资主管交流，他现在投资风格非常佛系。当年日本股市大跌的头几年，作为价值投资者，发现到处是被低估的股票，他是越跌越买，直到弹尽粮绝，才发现原来地狱有18层……

所以，日本人的佛系和低欲望是很自然的。拿资本去投资，越投越亏，买债券只能勉强保本；去公司打工，论资排辈，每个级别每个年资拿多少薪水一目了然，一眼就能看到自己退休的样子。有人说，权利和竞争是最好的春药，缺了这个春药，自然也就低欲望了吧。

我的圈子里有很多成功的股市投资者，过去20年取得了炫目的投资业绩。细究起来，还是要感谢我们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同样的策略、同样的天资和勤奋，如果处在日本失去的20年，得到的只会是苦涩。所以，一定要好好想想，我们成功的背后，哪些是自己的努力？哪些是顺应了时代的顺风车？到底是自己的努力作用大，还是顺风车的力量大？

日本的基础设施、服务业的精细程度都已经接近饱和，比如保险行业，日本人均持有两张保单、年支出保费2万元，我国增长的空间还有10几倍。所以，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时代，抓紧最后大发展的机会。

另外，东亚模式有很多相似之处，虽然中短期看不到负利率的迹象，但是国内的利率下行是个趋势，那种闭着眼睛年赚10%利率的时代已经过去。作为长期资金，一定要提前锁定高收益资产——长期优质债券，还有就是现金流强劲、盈利模式已经被证明成功，以后还会继续成功的股票资产。

健康养老

这次走访了一家为外国人在日本就医提供服务的健康机构和一家综合性医院。日本实行全民医保，为了减轻财政负担，规定医院不得盈利，医生的收入也不高。同时，由于医疗资源长期冗余，又允许外国人医疗部分可以收费上浮100%-200%，作为医院的小金库，这样就为外国人就医创造了条件。

即便费用上浮，日本的医疗费也远远低于美国，很多国内无法治愈的重疾、甚至一些国内不重视的小手术，日本医院都有很大的优势。加上日本医院超一流的服务水平，最近国内前来就医的人数越来越多。以后，医疗/体检+疗养的产品估计会有很大的市场。

在箱根期间，我们住在一个温泉旅馆。清晨出来跑步，在几个小山坡到处可以看到漂亮而隐秘的建筑，除了温泉酒店，最多的就是各家保险公司的养老地产项目。

养老地产投资大、盈利周期长，保险这样的长期资金有天然的优势。以前国内机构的逻辑是即使项目本身不赚钱，也可以通过养老地产来锁定高净值客户，加上地价一直上涨，还能算得过账来；而日本一方面地价便宜，另外保险公司要求的投资收益没那么高、老年人支付能力强，好好运营还是能赚钱的。

由此看来，保险资金强力介入养老地产应该是一个战略性的选择。

工作与生活的平衡

这次还约了两个日本的跑友小聚。分别是我跑UTMF（环富士山160公里越野）和TDG（意大利330公里巨人之旅）时认识的，他们都有不错的工作，跑步水平放在国内应该算马拉松业余一线高手了吧，看了他们的训练计划，感觉和想象中日本的工作狂不一样。

他们介绍，其实日本工作早没有以前那么拼了，就算加班，很多时候也不过是消磨时间而已，所以他们能保证高强度的训练计划。

这让我想起国内很多水平不错的跑友，最后都成了半专业选手，或者到体育相关公司工作了。这真的很悲哀，因为我一直觉得，只有纯业余运动员在国际赛场创佳绩，才能代表中国体育的真正崛起，而国内轻松的工作越来越少，大部分工作都需要员工all in，训练时间自然无法保证。也许，体育强国的梦想，要等经济发展慢下来才能实现了。

顺便提一下，日本很多公司流行周五聚餐，这一天银座、新宿的居酒屋通常爆满，需要排长队。同时很多小酒馆主推1000日元（60元）的套餐——三道烤串加一扎生啤，因为很多日本男性每天的零用钱也就一千日元，还要解决午餐……

杂感

很多朋友去澳洲旅游，刚到时多少会心生移民的念头，我却笑而不语。

我曾在澳洲工作、生活，当时收入不算高，也没什么竞争压力，一到周末就去徒步、晒太阳，生活看似美好，但两年后我就心生倦意。和国内的朋友比起来，感觉自己没有为社会创造足够的价值，就是在混吃等死。

日本的情况也一样。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日本在生理、安全、社会、尊重4个需求层次已经做得很好，但是对大部分人而言，最高的自我实现层次却只是一个遥远的梦。

相比之下，我们这代人，很多都是在国内残酷的竞争中拾级而上的——高考、GMAT考试留学、找工作……各种各样的竞争。身边成功的朋友，大部分都是白手起家，通过努力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所以，大家都没有选择的余地，日本人一眼看到自己一辈子的路径；我们则是不拼搏就落后。希望目前国内日益严重的阶层固化，不会重蹈日本的困境。如果时间可以倒退，能有选择的机会，我还是宁愿生在中国的70年代，在拼搏中实现自己的价值。